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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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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臂, 抱住懷裏的人。

少年垂下頭,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暗紅的長發遮擋住雙眼, “我相信你。”

姬訣輕輕撫摸著他的脊骨, “我會永遠保護你, 無論面對什麽危險, 就算是面對你的母親, 那個侯爵也是一樣。我會在你身邊, 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少年這一次沒有那麽大的反應,他只是更用力的抱著她, 聽著自己失控的心跳。

他沈默了片刻, 悶悶的說道:“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去見他們,你明明知道……”

姬訣揉了揉他的頭頂, “就算不為了安妮,不是為了陪著我。只是為了你自己,你也要去見他們。如果你沒有勇氣面對你不想面對的,那麽你就會永遠被你不想面對的東西困住。

那些記憶中很可怕的東西, 其實就跟我記憶中的那塊礁石一樣,我的記憶強化了它‘很大’這一點。但我已經長大了, 那塊礁石對於現在的我根本稱不上大。

你也長大了, 你要相信我, 我會保護你,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我們可以一起面對任何危險。你遠遠比你自己認為的更加強大。

你可以走出來, 你可以面對那些討厭的家夥,你可以向他們證明,他們才是可笑的錯誤的。”

其實她原本更想讓他一個人離開, 不要淌進這攤危險的渾水。

但那兩個人是海妖的心結,是他心口上的傷。

如果一直放著不管,傷口得不到治療,就會化膿惡化。

她不想他永遠被困在過去。

海妖聽著耳邊少女溫柔的聲音,他雙眼酸澀,腦海中浮現出無數次小女巫對他的稱讚,鼓勵,誇獎。

他之所以相信她,就是因為在更久遠的時候,他就得到了小女巫毫無芥蒂的信賴。

她敢一個人面對他,她敢站在岸邊一動不動的接受他魔法驅使的浪頭。

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她相信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她相信他是她的朋友,她相信他可以離開那間房間主動去找她。

她相信他可以陪著她跟其他人一起過生日,不會搞砸她的生日。

她相信他可以做到,後來他便真的一件一件做到了。

姬訣抓住他的手,五指一點點插入他的指縫間,“害怕的時候就抓緊我,事情就沒那麽難了。你可以做到的。”

他扣住了她的手指,閉了閉眼,鼓足勇氣,“好。”

抓著她的手,那些讓他忍不住想要逃避的事情,便好像也有了面對的勇氣。

有她陪在身邊,這就是世上最讓人安心的事情了。

……

事情順利的超出姬訣預料,她變成了石像魔的樣子,石像魔則把自己僅剩的那顆頭變成了她的樣子。

在石像魔的熱情引路下,踏上了去侯爵莊園的路。

自己提著自己的頭,這滋味別提多怪異了。

一路上,石像魔嘴唇開開合合把有關於那位侯爵的身家背景,來歷過往說了個底掉。

“阿拉昂他是陀約獸,他是貪婪之神的信徒。這種魔種天生就非常貪婪。好吧,您別用這種目光看著我,我知道,當然眾多的魔種中幾乎沒有不貪婪的。對於魔種來說,貪婪是一種多麽值得稱道的美德啊!

欲望推動著我們在力量的道路上前進,話說的太遠了,說回陀約獸的身上。”

聽這話就知道不僅那位阿拉昂侯爵是貪婪之神的信徒,這只石像魔也是貪婪之神的信徒,魅魔基本上無一例外都是貪婪之神的信徒。

上司下屬都是同樣的信仰,這倒是很正常。

姬訣淡淡的說道:“陀約獸,他們最大的特點應該是弒父,這種魔類的妊娠毫無跡象也沒有理由。

往往他們直到將要生產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孩子要出世了,同時也會意識到他們的生命大概率走到了盡頭。

因為陀約獸的幼崽一般會成百上千的同時降生,他們會將母體從內臟啃噬幹凈作為自己的養分,最終被幼崽吃幹凈的陀約獸將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囊。成百上千的小崽會撕破最後這層皮囊蜂擁而出。新生命降生的代價就是母體的死亡。”

“這種魔種能活多長時間完全看運氣。運氣好的情況下,成百上千年,他們都沒有妊娠降臨。

運氣不好,可能剛剛進入成年就因為妊娠而死亡。他們生性殘忍嗜殺,而且非常的好色。不過也就像是你說的那樣,對於魔種來說,幾乎沒有不被欲望所主導的。”

姬訣話音微頓,“我說的對嗎?你有什麽可以補充的嗎?”

石像魔見她目光掃過來,便忙不疊的恭維道:“您雖然年紀不大,但真是太博學了,簡直無所不知。”

那張神色出現在自己的臉上實在是礙眼,礙眼的讓她想抽他,又對著這張臉下不去手。

畢竟這一巴掌抽下去,總有幾分自己抽自己的感覺。

姬訣盯了他幾眼,冷聲道:“別用我的臉做這種阿諛奉承的表情,看著很礙眼。”

石像魔面色一僵,咳嗽了幾聲,轉移了話題,“關於陀約獸,我沒什麽可以補充的了。但有一點我想提醒您。這位阿拉昂侯爵,他是八星的大賢者,而那只女妖也同樣有著六星的等階。”

姬訣看了一眼海妖,想要問什麽又止住了。

海妖察覺到她的目光,他馬上猜到了她想問什麽,“我的母親是從一個小湖中誕生的湖澤女妖,後來……”

他話音微頓,神色一黯,“她被一只上岸的海妖所迷惑,生下了我。沒過多久,那只海妖毫不留情的扔下她,回到了大海。”

石像魔嘖嘖稱奇,“我本來以為那只女妖應該是獅型女妖之類的,獸型女妖,沒想到竟然真的是純粹由自然所孕育出的女妖。

相較於那些放縱欲望,兇狠程度並不輸於魔種的獸型女妖。從水,花,林木……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中由自然所孕育的女妖不是說是真正的純凈之體嗎?她們高潔禁欲,她們不沾染塵世罪孽。她們善良的救助一切自然生靈,她們連進食都不用。”

石像魔回想著自己見到的那只女妖,“可是你母親可一點都不像那種傳說中的自然生物。”

他對於女巫和海妖的態度之間差別對待,倒是至始至終都一個樣子。

對著能一下就把他的頭也給粉碎掉的女巫,說起話來處處顧忌,小心。

反倒對著海妖放肆的多,時不時不輕不重的刺一下對方。

海妖垂下頭,抿了抿唇,“是因為我的誕生破壞了她的純潔,使她蒙受罪孽。她無法再侍奉女神。

從純潔的湖澤女妖墮落為詭術師,自然的叢林不再接納她。她只能來到永夜帝國。”

海妖說起這些的時候,每一句話都說的很平靜沒有波動,但如果他真的能平靜的對待這一切,恐怕也不會幾年來對此只字不提了。

詭術師基本上是魔種才會選擇的職業路線,即使是魔種,每年也有不少失控成為墮落生物。

自然造物踏足永夜帝國都會感到衰弱難受,從擁有純凈之體的湖澤女妖轉變為詭術師,這中間恐怕也不見得輕松。

石像魔意味不明的笑道:“那你母親倒是還挺厲害的,從純凈之體的自然造物墮落為詭術師竟然還沒有失控。原屬於自然的造物沾染混沌罪惡黑暗,失控的幾率可要比魔物大很多倍。”

姬訣的腦海中閃現出一些記憶碎片,她下意識想要抓住,那些碎片便飛速變得清晰起來。

一些畫面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站在黑暗中,手中捧著散發暗藍光芒的燭火,那光芒並不耀眼,將眼前的一切都塗抹上一層格外昏暗的藍光。

那是個極為豪奢,宛如傳說中王宮一般的大房間。

昏暗的夜色裏,房間中央吊著一盞水晶吊燈,繁覆層疊鑲嵌堆砌在一起的水晶在光芒照耀下更顯晶瑩剔透。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奢侈豪華又精巧的東西。

一個人站在她的面前,披著一個大鬥蓬,半張臉都藏在兜帽的陰影下。

這種裝扮讓她感到熟悉,這是魔種之間常見的衣物。

她聽到自己說道:“巫妖的命門在哪裏?”

巫妖?

從小在永夜帝國長大,熟悉各種魔種的她,當然對於這種魔種也很熟悉。

終於有了一點她了解的東西出現了。

但記憶中的‘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這種魔種。

她聽到另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每一只巫妖幻化成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變自己的命門位置,藏起自己的弱點。簡而言之,這個問題只有本人才能回答您。現在他本人就站在你面前,您為什麽不親自問一問本人呢?”

“他這種狀態還能問嗎?”

“敲擊他的右肩三下,燭光照耀中,他會恢覆理智。”

“他不會一清醒就給我來一下吧?六星魔法我可一下都頂不住。”

看來記憶中的‘自己’,更多的只能依靠於魔法道具,而自身並不具備很強的力量。

如果是她的話,六星魔法是肯定能頂幾下的。

“您放心,在燭光熄滅之前,他無法行動,最多只能動動嘴唇回答您的問題而已。”

她擡起手輕輕敲擊了巫妖的右肩三下。

那只站在她面前的巫妖呼吸從綿長平穩變得急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六朵安提斯河邊千年夜曇與千只奧克斯特獸頭部油脂經由湖澤女妖制成的悼亡蠟燭,集合著夜曇與奧克斯特獸的非凡力量,又帶有湖澤女妖的魔法。

自從湖澤女妖避世,這樣的悼亡蠟燭,整個忒芙之界恐怕也找不到十只。”

他勾動唇角露出笑容,“不愧是身藏寶藏的達伽納,竟然為了區區一個我點燃了這樣珍貴的聖物。”

記憶就此中止,那一切就仿佛她真的曾經親身經歷過一樣。

太奇怪了,如果那是他人的記憶。

為什麽那個人連聲音都跟她一樣?

姬訣從記憶中抽離,頭隱隱作痛。

她強忍著疼痛,從那些對話中找到了有用的信息,“湖澤女妖不是避世了嗎?”

海妖身體一僵,“你從哪裏知道的?”

一旁的石像魔則納罕道:“沒有啊,從沒聽說過湖澤女妖避世啊。”

姬訣按著眉心,“大概是我聽錯了。”

一次聽錯,可能次次都聽錯嗎?

石像魔說道:“您瞧,咱們這就到了。”

姬訣擡頭定睛一看。

她什麽也沒看到。

眼前是一片光禿禿的石壁荒灘,淒冷的風卷著地上的小石子滾來滾去。

除了石子,這裏什麽也沒有。

石像魔說,“您踢一腳地上那塊暗褐色的石頭。”

姬訣打眼一瞧,滿眼都是石頭,根本分不出那塊是青色,哪塊是暗褐色。

她仔仔細細的看了幾眼,開始懷疑起這只石像魔是不是在耍她取樂。

反倒是海妖上前一步,他一腳踩了下去。

眼前的空間一層層的被剝離,像是撥開了什麽包裹在果實外面的葉片,驟然顯露出隱藏在其後的莊園。

說是莊園,但其實那是一棟建造的非常奇怪的建築,典型的‘永夜帝國’式風格,形態粗狂,顏色扭曲,花紋裝飾都突出一個陰沈顛狂。

屬於看一眼就會頭皮發麻的層級,不過能在永夜帝國建造房子的都已經算是難得的體面人了。

不少魔種,像是石像魔,他們大多願意躺石堆裏睡覺,秉承著睡覺的地方越硬越好。

海妖盯著那棟建築,面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了。

姬訣一手拎著石像魔變化成的自己的頭,一手牽住了他,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

海妖緩緩吐出一口氣。

姬訣牽著他先前走去,吊在屋頂的蝙蝠振翅一群群飛了起來,翅膀拍打摩挲地聲音成百上千聚集在一起就變成巨大地,讓人頭皮發麻的聲浪。

當它們完全飛起來,就像是像是烏雲湧起,一大群烏泱泱的盤旋在空中,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只。

那龐大的蝙蝠群甚至遮蔽了天空中地殘月,她頭頂著烏壓壓的蝙蝠群進入了那棟建築,走過長廊。

她在石像魔的指引下,推開了那扇半掩著的門。

門後的人似乎早已已經預料到他們的到來,一男一女坐在沙發上,像是一直在等待他們。

男人有著非常完美的人形,這對於高等的大惡魔,尤其是貪婪之神的信徒來說是不值一提又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的頭發被精心打理過向後梳去,固定成落魄淩亂,但不失性感成熟的樣子,尤其那頭不長的卷發還是很漂亮的烏金色。

女人緊貼他坐在一起。

她成熟又美艷,舉手投足之間風情萬種,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一頭長發是濃墨般的黑色。

但擡眸掃來時,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眸中卻滿是可怕的冷色,“沒想到你還記得回家的路。”

無論是姬訣,還是她手上提著的‘女巫’頭顱都沒能吸引到兩個人的半點註意力。

女人冷冷一笑,“在外面躲著藏著,幹著見不得人的事情,賤種!到頭來怎麽樣?還不是要回來。怎麽樣,你這幾年在外面,一勾就是母女兩個女巫。被人都玩爛了吧?”

女人說出口的話越來越難聽,聲音也越來越大,那張美麗的面容也因為暴怒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如果不是確認海妖不會對她說謊,姬訣真的很難相信眼前的女人會是以溫柔純潔,性格極好而聞名於忒芙之界的湖澤女妖。

那位侯爵的一只手就姿態親昵又自然的搭在女妖的肩頭,仿佛女妖是他的所有物。

他沒有開口說話,既沒有阻止女妖,也沒有斥責海妖。

只是一雙眼盯著海妖,將他從上至下,細細的瞧了一遍之後,那目光仍然如有實質般粘在海妖的身上。

眼底有著毫無遮掩的,放肆而貪婪的欲望,唇邊緩緩勾起一抹讓人看了很不舒服的笑容。

姬訣隱隱作嘔,她開始擔心海妖會頂不住,甚至後悔將海妖帶來。

這一對伴侶真的是超乎尋常的惡心了。

難道女妖就沒有意識到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究竟懷著什麽樣的心思嗎?

那種露骨的目光難道還不夠明顯?

她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擋住了侯爵看向海妖的目光,“大人,我將人帶來了。這就是剩下的那個小女巫。”

女妖揮了揮手,“這個小女巫給你處理了。這一次你做的非常不錯,將這個小崽子帶回來。侯爵會記住你的能力。”

姬訣本以為還能領點賞,聽到這話一楞。

合著連個工錢都沒有,連枚貝殼也不給,這純粹打白工?

忙活一番就為了一句,“侯爵會記住你的能力的。”

她瞥了一眼石像魔,覺得這些人怕不是腦子裏有泡。這種沒好處的事情也幹。

侯爵站起身,“對了,魅魔呢?怎麽沒有見到他跟你一起回來?”

女妖則再難以忍耐,她猛然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甚至顧不上姬訣在場,這裏還有其他人,徑直向著門邊的海妖沖去,一邊嘴裏還咬牙切齒的罵著,“你這個賤種,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都是我以前對你太好了,才讓你敢跑。”

她幾個健步沖上前,揚手是鋪天蓋地的火焰襲來。

數道人影憑空降臨,魔法的波動無聲展開,一道光刃擋在了海妖的面前擋住了所有的攻擊。

一道聲音從侯爵的身後響起,、

整個房間裏都湧動起火焰一般的熱浪。

“他死了挺久了,恐怕是回不來了。死的只剩下一堆骨灰,如果侯爵大人想要,我倒是不介意給您還回來。”

魔杖刺穿了侯爵的後心,無數光線向著他一湧而去。

侯爵好整以暇的握住了那根魔杖,一把折斷,“你想要什麽?你是為了什麽而來?”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就連聲音也依舊平穩從容,那種聲音中透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和震蕩。

姬訣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心裏話,她甚至雙眼酸澀開始哭了起來,“我,我為了我的母親而來。我想要拿回我母親留下的象征物。我想要為我的母親覆仇,我要你們為殺死我的母親付出代價。”

女妖驚慌失措的擡起頭,她厲聲道:“你不是石像魔,你是什麽人?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這個賤種,你把什麽東西帶回家了?好啊,你想害死你媽是不是?”

海妖擡起頭看著眼前的那個女人,他說了踏進這道門的第一句話,“你不是我的媽媽。”

“我的母親早已經死了。”

他伸出手,黑色的尖刺向著那張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的臉砸去。

“所以,請你也去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一直在掉收,加更反而掉收,我可能是第一個人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

大家能跟我講講嗎?

而且西幻的確挺冷的,希望大家不要養肥,看到說養肥的評論真的就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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